文|王梦倩李晗

我们给孩子的环境应该是可以试错的，没有试错就没有成长。孩子不是一张白纸，而是一个生命、一粒种子，他需要的不是塑造，不是被忽略也不是被压抑，而是自然成长，成为他自己。

——日日新学堂创始人、校长张冬青

2017年，著名演员张树（化名）将他的儿子送进一所位于北京五环以外乡村果园里的一所学校。驱车从东三环到学校，不堵车的情况下，大概需花一个半小时。除了张树，京城还有颇多来自各领域的名士也将孩子送往这所学校。为免路途遥远带来的折腾，很多家庭选择在这个叫北京市昌平区小沙河村的村里租住民房，一时间甚至抬高了附近的房价。这所学校就是北京日日新学堂。靠着山，隐在150亩的果园里，园子里四季开花，四季有果。2019年，日日新学堂作为创新教育的代表屡次出现在全国范围内的各种教育论坛的讲台上，也日益进入主流教育的视野中。在不久前由中国学前教育研究会主办的2019全国园长大会，在刚刚结束的第三届现代田园论坛，都有日日新的影子。人们很想知道，这样一所隐在北京郊区150亩果园里的学校，这对跨界做教育的夫妇（王晓峰和张冬青）是如何在实践自然而然，如何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

尊重儿童成长的自然性

尊重儿童成长的模糊性和隐秘性

尊重儿童成长的自主性

如何保证生命的真实性、生命的个体性以及个体生命的完整性？

带着这样的问题，我们出发。从喧闹的城市行至乡间，汽车在小路上蜿蜒着扬起尘烟，热情的滴滴师傅说，你们是搞农业的吗？到那儿买菜苗吗？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我和小伙伴在后排座相视而笑，也不作分辩。的确，这样偏僻的地儿，你要说自己是来寻访学校的，没人信！眼看着就到了。一条僻静的水泥路旁，门口简单书写“渥丘园”。进门左拐，穿过一片果树林子，便有了点像陶渊明笔下的“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之感。日日新就在眼前了。

01

14年，从“在家上学”出发的标准之外的道路

美国作家Richardlouv曾在书中提出一个术语叫大自然缺乏症，这是当今社会一种很危险的现象。儿童在自然中度过的时间越来越少，导致一系列行为和心理问题。如果孩子没有真实的认知，没有与自然接触，没有在自然中学习、探索、体验的经历，他们的感觉和知觉都会受到影响。而我们的教育，就是让孩子回到自然中，我们要思考的是如何让自然在教育中发生作用。

北京日日新学堂“自然而然”的理念正是因着这样的思考而来。2006年，王晓峰和妻子张冬青决定让自己孩子在家上学，并与其他三个家庭共同创办了日日新学堂。十三年过去，作为在家上学的典范，日日新学堂为孩子们探索出了一条标准之外的成长之路。王晓峰说：最好的教育是让孩子成为他自己，学校要做的事情就是营造一个好环境，让孩子自然而然地成长。

这不是一句口号。而是14年的实践，并且成为业内“极有可能成功的典范”。冬青老师认为，土地对孩子的成长来说是最宝贵的。广大的土地，足以让我们自信。孩子要像植物一样，在土地里生长。土地能养脾、养心，能让孩子奔跑、探索。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土地上、在户外、在自然中展开，自然而然展开。

比如，画画一定要在课堂吗？也可以在室外，晒着太阳或吹着风或淋着雨或听着歌；也不一定只在纸上，而是在红砖上、树上、石头上、墙上。艺术、科学、生活、创造……都可以在自然中完成。

日日新学堂的自然环境，在北京的学校里绝无仅有，而真正让它显得尤为珍贵的，是它的真实。

在这里，你能深刻地体会到四季的更替。池塘边的芦苇随风摇荡，孩子在连绵起伏的小山丘间奔跑，汗珠挂在额头。清晨的诵读响彻在竹林间。

有人说日日新是教育的桃花源，而冬青却说，“每一个生命都是具足的。”孩子们在日日新，回到真实的生活，回到自然环境里，像果树一样茂盛成长。

02

热闹和肆意的奔跑之后，

又如万兽归林一般的安静

日日新学堂的小学部和中学部都位于渥丘园中，园子三面环丘，拥有大小三个湖泊。

茂密的果树在盛夏时节洋溢生机，锦簇的枣树冒着青油油的绿，海棠花如害羞的少女镀上一层油画般的红。一排红色砖墙就藏在这些树木间，这里是日日新的教舍。

坐落在林间的平房院落，外层建筑浑厚而质朴，这和许多学校不太一样，它们似乎在用自己独特的建筑语言诠释这是一座什么样的学校。

学校包括操场、沙坑在内的活动空间有1万平方米，实际上，整座果园都是孩子的活动空间。冬季湖面结冰的时候，孩子们还可以拿上自制雪橇去冰面玩耍，这样得天独厚的户外环境，让孩子活动空间被无限扩大。

教舍的平面结构是一个巨大的十字型，从中央的庭院伸展出四个楼道。楼道里有美术教室、图书馆、音乐教室和食堂，教室内是简单的白色粉刷和黑板墙，你几乎看不到其他多余的装饰。

中央庭院里，郁郁葱葱的树木下有可以休憩的长廊，喝茶的座椅，也有师生共同布置的“三颗纽扣”咖啡馆。

学校有超级宽敞的足球场，泥土里小草重生。破旧的汽车轮胎成为了孩子们喜爱的玩具。沙池里放有小桶、易拉罐、勺子，这些都是孩子们废弃利用的玩沙工具。秋千架和蹦床分布在校舍的四周，不时就有孩子上蹿下跳的身影。

在日日新的时候，正巧遇到孩子们吃完午餐，由于学校没有午睡，园子里四处都是户外活动的小孩。

有把汽车轮胎从高处滚落到足球场，一路追逐的。有在蹦床上释放活力，根本停不下来的；有在沙池里堆砌一座城市，汗水粘着泥沙在脸上的；有在足球场上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足球比赛的；有蹲在地上仔细观察一株小草的。

孩子肆意奔跑、玩耍，直到下午第一堂课的铃声响起，所有小孩都往教室的方向跑去。

万兽归林，刹那间宁静。

03

艰难日又或者遇见蚯蚓，都是自然而然

穿过红砖铺成的绿荫小道，来到日日新幼儿园所在的地方——天趣园。

承接日日新学堂“自然而然”的办学理念，教室是朴素的原木色，幼儿园外观的白墙和宁静的湖面、天然的大草坪相得益彰。

幼儿园目前有60多个孩子，这些班级的名字很有意思，用木板刻着天萌、开蒙、慧蒙等名字。老师介绍说，小班用的是“萌”字，中大班用的是“蒙”字。

天趣园里，小班的孩子不超过16位，中大班的孩子不超过18位，这样能让每个孩子的活动空间得到保证。

每个班级配有3名教师，没有固定的保育员。三位教师共同合作负责保育和教育，保教不分，三教轮保，这是为了贴切孩子在家庭中的生活，也符合6岁以前孩子的保教并重的特点。

同时，高师生的比例也是为了让老师能关注到每一个孩子，因材施教，满足孩子的合理需求。

天趣园的孩子除了常见的自由游戏活动，4岁以上的孩子们可以跟着专业武术老师学习武术。除了武术的练习，5岁以上的孩子还有每日15分钟的经典诵读。

午睡前可以选两个绘本故事让老师读，每日如此，孩子的阅读量不断累积。

幼儿园还有自己的戏剧节，家长全程参与。同时，孩子们两周一次出游，老师们会提前踩点，让孩子们自己准备出游所需的物品。

今年6月，天趣园的师生们经历了特殊的一天——艰难日。

这一天，由于小沙河村的设备维修，全园停水一天。经过老师和家长们的商议，他们打算带着孩子体会没有水、没有电的生活。许多孩子从家里拿来了水壶、手电筒、小风扇、蒲扇……

午餐只有馒头和生的西红柿，老师们就带着孩子去园子里摘果子丰富餐桌。孩子们的食物有桑葚、杏儿、樱桃。有家长说，“在日日新，孩子的欢笑最多。”

04

教育是提供一个有更多发现机会的环境

当年，王晓峰和冬青夫妇自己的孩子需要上学，因为希望孩子有更健康的身心、更充沛的精神。于是联合几位志同道合的家长，自己在家教育孩子。

后来队伍越来越壮大，成长为如今的日日新学堂。去年年底，学堂已经获得了办学资质，现在是具备学籍的民办学校。

张冬青提出“自然而然”的教育观：尊重儿童成长的自然性、尊重儿童成长的模糊性和隐秘性，尊重儿童成长的自主性。

取名“日日新”，也承载了王晓峰夫妇对自己教育的期许，“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他们希望学校既有古老的传承，又是新的，保持不断生长的生命力。

日日新的课程体系有五大板块，语言类包括语文和英语课程。不得不提到的是，日日新的语文教材是日日新教研团队耗时6年时间编纂完成的。

语文课程选取了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大语文体系下，包括了文言文和白话文。语文课包括识文习韵、儿童文学、古诗、经典诵读、文言通读、文字汇解。让孩子行走在古今汉语的语感和气韵中，体验语言之美。

数理科学板块包括数学和科学，数学采用北师大的教材，去除了应试成分，让孩子更多去体会验证的过程，获得数学思维。科学涵盖了科学小实验和室外自然观察，基于项目式的学习，鼓励学生多动手多操作。

日日新的美育课程包括音乐、美术、戏剧、茶语茶风、生活美学、书法；体育课每天都有，其中武术和足球是强项；社会综合实践，日日新每个学期有3周时间外出游学、算作教学环节。一年级和二年级在北京，了解北京的胡同和水系，高年级去全国其他城市。

在这样的课程体系下，日日新着重培养孩子专注、合作、思考、解决问题和自我管理的五大能力。

张冬青说，“孩子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个体，儿童有自己的成长密码，儿童学习的过程是一个发现的过程，教育就是提供一个有更多发现机会的环境。”

在日日新，这里土多、树多，每一个孩子就像一粒种子，种在了泥土中，等待生根发芽。

土地对孩子的成长来说是最宝贵的。广大的土地，足以让我们自信。孩子要像植物一样，在土地里生长。

05

“卵”树屋和毛虫计划

2018年11月，日日新的渥丘园多了一座树屋，它位于幼儿园足球场的东北角。这是由日日新家长廖晶组织策划、清华大学建筑设计学博士袁野设计、近百名日日新学生和家长共同搭建而成。

这座树屋全部就地取材、由园子里的枣树枯枝和钢筋建造，富有天然的美感。

当天参加树屋搭建工作的家长有一百来名，场面非常壮大，整理树枝的工作量很大，大家得想办法找到最柔韧的枝条，去除掉多余的枝杈和硬刺，确保树枝光滑。最后的工作是在树屋上悬挂用树枝做成装饰小星星，由孩子们爬上脚手架去完成。

冬青老师为树屋取名为“暖”，谐音“卵”，远远看去，真的是一个超大型卵的形状。

“树屋计划”获得了家长的热烈支持和反响。很快廖晶又开始萌生一个新的想法——为孩子们设计一些孩子们喜欢的游具或者装置。于是，那天我们在日日新，看到了半成品的“毛虫计划”。

袁野博士提出，“毛虫计划”是一个有始无终的玩具，“毛虫看起来是一个高高低低、曲曲弯弯的甬道，就设在日日新操场的大坑旁。孩子从这个毛毛虫的嘴里进来之后穿过毛毛虫的身体到尾巴那里，那儿是一个滑梯，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一直转圈下去。”

经过家长研发小组一次次地研讨和实验，他们发现最理想的方案是把塑料瓶绑扎成16X6个瓶子的单元体。于是，让孩子回到家和家长一起制作单元体，然后再拿到学校来一起拼接。

参与“毛虫计划”，首先得收集够多的塑料水瓶，仅仅一个单元体都需要96个塑料水瓶；其次是以家庭为单位去认领单元体。这样一个全家可以参与的项目式学习，就这样展开了。

有的家庭为了收集塑料瓶，在公众场合布置了“环保回收”区，有的家长拿着相机记录这项计划的一步步实施和进展。后来，“环保承诺”也加入到毛虫计划中。

正如那天在我们眼前的一个“未成品”一样，“毛虫计划”还在不断完善，等待更多的家庭参与进来，赋予它更多的可能性。

后记

本期探园，是发生在秋天的事。时值核桃成熟，对于孩子们来说是一件大事！日日新学堂因此组织一系列亲子体验活动。拿着三米长杆打核桃，哗啦啦落一地，这样的体验笔者从未有过。从9月到12月，果子不断，活动不断，这无疑是自然带我们给孩子的环境应该是可以试错的，没有试错就没有成长。孩子不是一张白纸，而是一个生命、一粒种子，他需要的不是塑造，不是被忽略也不是被压抑，而是自然成长，成为他自己。——园长/给孩子和家长的盛美馈赠。冬青老师说，与其说日日新做的是创新教育，不如叫回归。因为亲近土地的，尊重自然的，正是回归本真。

今天，我们呈现的日日新，可能不很全面，不很完美。但也愿我们的成长如它的名字一般：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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